河南南召早市

早市，是南召县城一道独特的风景。清晨，天微微亮，赶市的商贩、农人就披星戴月，驾着小车三轮，载着满满的果蔬杂货，急匆匆地向滨河路和古城路交叉处汇集，在路边、路中各自的摊位上驻车、摆货，一家挨着一家，一摊接着一摊，密密麻麻。一阵忙碌之后，货摆好码齐了，坐在马扎或凳子上，喝口茶水，清清嗓子，吆喝起来。县城便在这早市的吆喝中醒来，睁开睡眼，伸着懒腰，打着哈欠，开始了一天的喧嚣和忙碌。

天慢慢亮了，早起的人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。人越聚越多，男男女女，老老少少，独行的，结伴的，你来我往，人头攒动，熙熙攘攘，摩肩接踵。他们走着、看着，比着、问着，在自己需要的摊位前停留，或蹲或站，一阵精挑细选之后，和商贩讨价还价，满意的，装袋、称重、扫码付款。不满意的，摇摇头，走向下一个摊位继续寻觅。早市便在这熙攘的人流中活了，热闹起来，到处充斥着说笑声、议论声、叫卖声、还价声，喇叭噪杂，人声鼎沸，此起彼伏。

太阳升起了，金色的晨光里，人们的采购接近尾声，手里的袋子慢慢多了起来，也重了起来，左手掂着、右手提着、怀里抱着，花花绿绿的袋子里，装着一家人的吃的喝的用的，回家做早餐的、吃早餐的、赶上班的，步履匆匆掂着大袋小袋回了，一个个满载而归。早市上，只留下大爷大妈，慢悠悠细法法地逛着，捡些收头不收尾的便宜。商贩们的东西，该卖的，也卖差不多了，张罗着收拾摊子打道回家。

七八点时，人潮逐渐退去，留下多多少少的垃圾，马路归复了平静，重回白日里的模样，早市在清洁工的扫地声中落下帷幕，等待着下一个黎明。二、早市的形成，有些年头了，差不多十年或者更多。据说最早是一位从乡下来县城卖菜的农妇，被城管撵得东躲西藏，菜没卖出去，秤倒是被收了，可怜的农妇蹲在路边垂泪。一位好心人提醒她，早上可以到滨河路古城路交叉口去卖，早上晨练的人多，都从这里进出滨河公园，会顺手买点菜回去，菜肯定好卖，还不用担心被城管撵。农妇听了，觉得有理，第二天起个大早，来这里一试，果不其然，菜很快被疯抢一空。农妇大喜，自此天天早上来此卖菜。高兴之余，将此事告诉了左邻右舍，一传十，十传百，越来做多的农人早上来这里卖菜，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买菜。慢慢的，卖的货不再局限于水果蔬菜等农产品，五谷杂粮、鸡鸭鱼肉、花鸟虫鱼、锅碗瓢盆、玉器文玩、草药山珍、日用百货等也在早市上集散，除了家电家具、大件衣服，其它的，吃喝用玩，一应俱全。各色各样，琳琅满目，让人眼花缭乱，目不暇接。买的人也不再局限于早起晨练人，专门来这里买便宜、买新鲜、买实惠的人越来越多，场地从滨河路古城路交叉口向南北、东西延伸，最终形成了南北二里，东西一里的农贸市场，成就了南召最生活、最人气的地方。十多年来，四季无休、风雨不辍，只在极端天气和春节、封城期间罢过市。

人们喜欢到早市买果蔬，首先图的是个新鲜和放心。早市的商品，是以农产品为主，而且多是周边农民自产自销的，从田间地头到早市市场，他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———傍晚从地里树上收割摘下，捆绑打包，清晨就出现在了早市上。没有批发市场的转车倒手，没有保鲜药液的浸泡，也没有催红激素的喷洒，有的，只是原生态的纯真和天然。在这里，丝瓜顶着花，小葱带着露，萝卜粘着泥。白菜水灵水灵的，黄瓜鲜嫩鲜嫩的，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或是三两岁小孩儿的脸，一掐一股水。玉米是连着棵的，红薯是带着秧的。鱼虾刚刚从地笼里倒出来，活蹦乱跳，还在张着嘴呼吸。早市的商品，是紧跟时令的，一步也不落下。外地的反季节果蔬，不必去说，本地的土产鲜物，早市永远是领跑者——总是在早市最早出现，价格却很亲民，这也是一些吃货爱逛早市的原因，在这里，可以买“先”，正月的茵陈，二月的荠荠菜，三月的榆钱香椿，四月的葛花槐花，五月的野水芹鲜蕨菜，六月的红薯，七月的花生、玉米棒、八月的猕猴桃……

除了买“先”，还能买“鲜”———在早市上，总会邂逅一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新奇东西，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，在早市上也是偶尔出现，比如长满蜂蛹脸盆大的蜂窝，比如大腿粗胳膊长的鲜葛根，比如二尺高的还魂草……

便宜实惠也是人们喜欢逛早市的一个主要原因。这里的绝大多数东西，比商场超市里便宜，而且不是一点点。便宜到什么程度，只有想不到，没有卖不到。一把足足三斤的小白菜，只卖一块！新鲜的玉米棒子，五块钱三根。我总在想，一亩玉米，从播种到收获，得有多少人工和药肥成本，一棵只结一根，一根一块多点，一亩地能有多少棵，能卖多少钱？曾经就这个问题问一位卖玉米的大爷，老人说得很实在：种这些东西，除了药肥和种子，剩下的都是工夫，农村人有的是工夫，工夫不值钱。拉到早市，跑趟腿的工夫，卖那么贵干啥？你要是到俺家地里，随便你掰着煮煮吃，不要钱！

因为种类齐全，价格便宜而且地道，早市也成了一些网红主播的直播基地，他们拿着手机，在各摊位前来回穿梭巡回，镜头对着地摊上的南召山货，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，向屏幕前的网友竭力介绍推荐早市上的土特产：什么丹参山楂还魂草了，什么黄精金钗山灵芝了……什么活血化瘀、消炎止痛、滋阴补肾了……网友一旦下单，就在现场组织发货，做起了无本的买卖，据说比那些卖货的摊主还要赚钱。

四、早市，是可以治愈人的。在这里，看尽市井百态，体味人间冷暖。有人世的艰辛和不易，有人性的纯朴和善良。我曾经在夏天的早上看见穿着棉袄来卖菜的，他们是距离县城太远，半夜里来赶早市，开着三轮，风凉。我也曾经在冬至的凌晨看见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，为了给患病儿子治病，夜里三点起床，拉着一架子车白菜从二十公里外家里来赶早市的，数九寒天老两口却气喘吁吁，满头冒汗。有起早在早市蹲着卖柿子的，一早上卖不出十个八个，给他五十块全部买走，却推辞不要，坚持找钱的大爷。有一块二收生鸭蛋，一块三卖熟咸鸭蛋，从腌到煮，一个鸭蛋只赚一毛钱，天天在早市卖蛋的大娘。更有拉了一三轮青菜黄瓜，卖了不过三五十块，转身却为一个残疾乞丐掏出二十元钱的大哥。早市里，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儿，让你感慨，让你感动，让你感悟，让你平和恬淡，让你感恩知足，让你热爱生活。